桑葚洱海

穿过一条种满了梧桐的街道，落叶被大风吹得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窸窸窣窣的声音。另一边的台阶上，平常总有孩子的欢笑声，但是天气愈冷，公园里也愈来愈冷清。

谭宗明原本是不太喜欢走这条路的，特别是旁边还坐着一个抱着自己一直放在后座的抱枕睡得不省人事并让人极度想犯罪的赵启平。

只不过赵启平小区前的路正在维修，不得已也只能绕到后门的小路上，凄凄凉凉的秋风吹打着汽车，谭宗明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平静，是他在上海这么久之后还没有过的平静。

赵启平打了个哆嗦。

谭宗明轻轻地叹口气，在隔音良好的车子里听起来格外刺耳，赵启平穿着简单的休闲小夹克，外套大概放在自己的车里没有穿着进酒吧。

“我的朋友是住在这一栋吧？”谭宗明往旁边歪一歪露出赵启平睡熟的小半张脸。

保安大叔看看两个人亲熟的动作，想笑又觉得似乎不该笑，赶紧点着头指指旁边的电梯，“902。”

谭宗明扶着赵启平就已经觉得很不容易了，赵启平的骨架子可是一点也不轻。等到了门口，才知道什么才是更不容易的事情。

“启平，醒醒……房间密码是多少？启平？”

赵启平无意识的哼了几声，脑子昏昏沉沉的，只是眼前的密码锁莫名的眼熟，伸着的手指都有点哆嗦，大概又喝多了……赵启平寻思着，谭宗明的声音就像是隔着耳机传过来的，“启平，醒醒，到家再睡……”

赵启平靠在谭宗明的身上，脑回路突然转弯，也许自己进了家门，谭宗明就要走了……他耍赖一样挂在谭宗明的脖子上，说不出来的难过，自己早就该想到，即使谭宗明身边的不是安迪，也该是像医院停车场里遇到的那个女孩子，漂亮时尚，配得上谭宗明的……“不要……嘿嘿嘿，再喝几杯去吧……”

谭宗明看清楚了赵启平眼睛里不安的难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谭宗明把赵启平放在自己的床上盖好被子之后，赵启平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还是谭宗明绝对忍受不了的流行摇滚风。

“喂，您好？”

缩在被子里的赵启平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呻吟，弄得谭宗明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立刻清清嗓子，压低了声音。

“……您是？”电话另一边的小护士迅速的捕捉到了不同寻常的八卦讯号，怪不得赵启平一直对医院里主动示好的医生和小护士不闻不问熟视无睹，甚至连院长家的闺秀都拴不住。原来以为只是眼光高又不愿意被束缚才这样，但是没想到是因为有这种爱好……都这么晚了，电话居然是别人接的……

于是，谭宗明只说了三个字，却被别人凭空加上了无数内容精彩的弹幕。“赵医生今天晚上喝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不好吗？”

“啊……”小护士也不好再问，“就是赵医生的病人突然发了高烧，因为医生都回去了，值班医生也不在，就向问问赵医生……”

谭宗明想了一会儿，“不然我给你介绍个医生，你暂时问问他的意见？”

 

凌远好不容易熬到一天，自己调休，李警官也调休的日子。大半夜的被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叫醒，一问还是六院的，内心是崩溃的。

 

赵启平大半夜的起夜，手软脚软的从床上一头栽了下来，咕咚一声把谭宗明彻底惊醒了。谭宗明跑到主卧打开房灯，瞬间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瞎了。“启平？”

赵启平抓住谭宗明的衣领就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死死地攥住不肯放手，“卫生间……”

谭宗明算是明白了，现在自己也要体验一下保姆的生活了。他抱着赵启平像抱着自己的新娘。站在卫生间里，赵启平抱着谭宗明的脖子，似乎是傻笑，可是眼睛里又是盈润的，谭宗明不知道那是不是眼泪。

谭宗明低头瞅着赵启平的裤子，感觉自己就是个趁人之危的流氓混蛋。

他内心复杂的捏着赵启平软软的器官，觉得自己真是个纯爷们儿。这一幕实在是让他神经崩溃，赵启平满脸坏笑，丝毫也没有知觉自己的命根子攥在别人手里，又像是在故意诱惑，似乎在说他没胆量。

自从幼儿园毕业，谭宗明就没遭过这种罪，给另一个男人把尿……真是羞耻。

 

赵启平第二次在谭宗明家里醒过来，只不过是从客房搬到了主卧，虽然没有再被抱着。

“醒了？”谭宗明从客厅里打量着恢复正常的赵医生除了宿醉头疼之外。

赵启平咳嗽一声，大概是觉得有些尴尬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昨天怎么不等我就走了？”还好谭宗明提起了昨天的事。

赵启平坐在床上，盯着被罩上的花纹，微妙的几何图形，好像导入了一个四维空间。他怎么能告诉谭宗明自己是在吃醋呢，这也太有损自己应当的高傲形象。赵启平多了一个苦闷。

“你不说，就是有不能告诉我的原因，”谭宗明没有走进房间，仿佛是在刻意拉开距离，“我还以为我没有看错你的心思，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再次坐在谭宗明的车上，被这个男人送回医院，赵启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那点儿清高真的值得吗？赵启平望着窗外，却并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赵启平查过病房，突然看到从另一位医生负责的病房走出的女人，衣服也没有换，就是昨天他看到过的和谭宗明似乎关系很不一般的那个女人。

对方穿着很时尚的披肩，依旧靓丽夺目，投在赵启平身上的目光有过一丝意外，随之就走开了。

“喂，那个人是……？”赵启平有些忍不住了，盘亘在他心头的乱绪敦促着毁坏赵启平心里的高傲。

同科室的医生向后仰仰，越过赵启平去看女人窈窕高贵的背影，误会了赵启平向他询问的原因，“嘿哥们儿，你别想了，她是来看她的男朋友的，前几天出车祸骨折的一个病人，快要康复了……听说，他们最近就要回新加坡结婚了。”

赵启平脑子里乱糟糟的头绪瞬间清晰起来，他的尴尬和小脾气，谭宗明的失望和沉默，都是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

 

赵启平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找谭宗明说个清楚。可是他没有用处的清高和骄傲又阻止着他的“低声下气”。

接到赵启平的电话，谭宗明是意外的。因为安迪提起过的赵启平，是知识分子固有的那种傲气。

“谭宗明，今晚有时间和我一起吃饭吗？”

谭宗明听出了赵启平话里的意思，他笑了，“当然。”

在爱情面前，你是前提，你是例外。

 

TBC